生命意义这一哲学化的概念最早由弗兰克引入社会科学领域。生命意义感不仅影响个体的工作表现、创造力，还对于面对苦难时的承受能力产生深刻的影响^[1]。研究显示，缺乏希望和目标，以及生命意义感的丧失，是导致心理症状的关键因素^[2-3]。受应试教育的影响，医学生在成长过程中的学习被赋予了工具性，而忽视了对生命尊重、对人民健康负责的引导，以至于有的学生片面重视智育价值，缺少社会承受能力、耐挫力和容忍度，当面临学习压力、生活压力、情感危机时，无法领悟生命的意义^[4]。提升医学生生命意义感不仅能帮助学生正确看待生死，珍惜自我生命，尊重患者生命，更有助于医学生在今后的临床工作中更加有效地开展工作，帮助患者正确处理疾病与死亡带来的负面情绪与心理问题。相关研究表明，家庭教养方式与心理资本对生命意义感均具有积极意义^[5-6]，生命意义感对心理健康也有重要影响^[7]，生命意义感作为一种有效的保护因素，可以降低焦虑抑郁情绪、提升心理健康水平^[8-9]。2004年在积极心理学发展的基础上，路桑斯和约瑟夫提出了心理资本的概念，即个体在成长和发展过程中表现出的一种积极心理状态，它主要包含四个方面，自我效能（self⁃efficacy）、坚韧（resiliency）、乐观（optimism）和希望（hope）^[10]。已有研究表明，拥有高水平心理资本的个体对自我发展的目标追求会更多表现出乐观、自信的心态，体验到更高的自我价值感，从而更好地感受到生命意义感^[11]。本研究在了解医学生心理资本与生命意义感现状的基础上，分析其生命意义感的影响因素，进一步考察医学生积极心理资本和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关系，为进一步提升医学生生命意义感水平提供理论依据。

一、 对象和方法

（一）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取整群随机抽样的方法，于 2023 年 3 月至5月，选取江苏省某医学院校临床医学、基础医学、预防医学、护理学、口腔医学、药学六个专业，每个专业随机抽取1~2个班级，以班级为单位发放线上调查问卷，共发放问卷671份，剔除作答不完整及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共631份，有效回收率为 94%。

（二） 调查工具

1 . 医学生基本信息调查表

医学生基本信息调查表包括性别、学生干部经历、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以及家庭教养方式等信息。家庭教养方式层面，采用广泛认可的迈克比和马丁的划分方式，分为权威型、专制型、民主型、放任型四种^[12]。

2 . 积极心理资本问卷（positive psychological capital questionnaire，PPQ）

该问卷由张阔等^[13] 编制，共26个题目，包括自我效能、韧性、乐观和希望4个因子，采用Likert七点式计分法，得分越高，说明心理资本水平越高。该问卷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中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2，总量表Cronbach’s α值为0.82，自我效能、坚韧、希望、乐观 4 个维度的 Cronbach’s α值为 0.76~0.92。

3 . 生活目的测试（purpose in life test，PIL）

Frankl认为生命意义感就是在生命中寻求意义的内在动力，推动个人对其人生目标的追求^[1]。学界一般用目的或意义来定义人生意义感，或者将其定义为多维度的结构^[14]。因此本研究选取由Crum⁃ baugh和Maholic编制，宋秋蓉修订的生命目的测试量表^[15]，该量表共20个题目，包括生命的热诚、生活目标、自主感、未来期待、逃避5个因子，量表以Lik⁃ ert七点式计分法作答，112分以上为高分组，表明有明确的生活目标与意义；112~92分为中间组，表示生命的目标与意义不确定；92分以下为低分组，表示明显缺乏生命意义感。该量表在信度方面，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94，总量表Cronbach’s α值为0.83，生命的热诚、生活目标、自主感、未来期待、逃避5个维度的 Cronbach’s α值为 0.65~0.94，能够客观有效评估个体的生命意义感。

（三） 资料收集方法

采用在线问卷调查方式，在被调查对象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进行问卷填写，被调查对象认真阅读并签署“如实填写问卷承诺书”，由班级调查员组织调查对象匿名独立填写问卷，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与真实性，避免重复填写，在问卷星后台设置同一账号、同一设备仅能填写1次问卷。回收所有问卷后，剔除填写时间不足60秒、相同选项过多、不符合逻辑的问卷。

（四） 统计学方法

本研究使用 SPSS26.0 软件进行数据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以均数±标准差（$\stackrel{-}{x}\pm s$）表示，计数资料以频数、百分比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 t检验，多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组间两两比较采用 LSD 检验；研究心理资本总分及自我效能、坚韧、希望、乐观四个维度与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相关性采用 Pearson 相关分析；生命意义感影响因素采用多元线性分层回归分析。 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二、 结果

（一） 一般情况

631例调查对象中，男生267人（42.31%），女生 364人（57.69%）；独生子女353人（55.94%），非独生子女278人（44.06%）；城镇户籍占比较高（67.19%）； 大部分学生有担任学生干部的经历（76.55%）；家庭教养方式方面，自我报告为专制型、放任型、权威型、民主型教养方式的学生分别占比 6.66%、 16.16%、14.10%、63.07%。

（二） 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得分情况

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总体情况及各因子得分见表1。医学生生命意义感总分为（101.04±18.65） 分，介于92~112分，处于中等水平。各个因子条目均分从高到低依次为未来期待、生活目标、生命的热诚、逃避、自主感。

（三） 生命意义感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分析

结果显示，生命意义感在性别、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是否担任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组别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 <0.05，表2）。

为了进一步两两比较生命意义感及各维度得分在不同家庭教养方式的组间差异，将生命意义感总分及各因子得分进行LSD事后检验。结果显示，除了未来期待维度四种类型家庭教养方式没有差异（P >0.05），其他维度中，大部分表现为民主型家庭教养方式与其他三种家庭教养方式相比有统计学差异（P <0.05），并以民主型家庭教养方式得分最高为特征，其他三种两两之间相比没有差异（P >0.05，表3）。

（四） 医学生心理资本与生命意义感的相关分析

将医学生积极心理资本总分及各因子上的得分与其生命意义感总分及各因子得分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表明两者全部呈显著正相关（P <0.01），即医学生在积极心理资本总分及各因子得分越高，其生命意义感总分及各因子得分越高（表4）。

（五） 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影响因素的多元线性分层回归分析

本研究以生命意义感总分为因变量，模型1以单因素分析中具有统计学意义的性别、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是否担任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为自变量；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心理资本4个因子，将心理资本4个因子作为自变量，将性别、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是否担任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变量纳入控制变量进行多元线性分层回归分析。自变量赋值情况见表5。该线性回归模型的拟合度良好，R² ＝0.598>0.3，自我效能、坚韧、希望、乐观4个自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VIF全部小于 5。回归方程显著，F=83.858，P<0.001。模型1结果显示，性别、是否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可以显著影响生命意义感（均P<0.05）。模型2结果显示，在排除了性别、是否独生子女、生源地、是否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的混杂干扰后，自我效能可以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β=0.135，P = 0.001）；坚韧可以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β =0.089，P = 0.012）；希望可以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β= 0.318，P <0.001）；乐观可以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β=0.330，P <0.001，表6）。

*：P<0.05；**：P<0.01。

三、 讨论

（一） 被调查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现状分析

本研究结果显示，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得分为 （101.04±18.65）分，介于92~112分，处于中等水平。有研究指出繁重的医学课程学习、复杂的人际关系处理和职业发展前景的不明朗，会导致医学生的基本心理需求受挫，生命意义感有所下降^[16]。提示医学生生命意义感与预期值存在一定差距，尚有提升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在生命意义感各维度中，未来期待维度得分较高，自主感维度得分较低，与其他学者的研究结果一致^[16]。伴随社会竞争加剧、生活节奏加快，学生面临着越来越多来自考试、人际关系等方面的压力，内心变得异常敏感、脆弱，同时，在功利主义的裹挟下，教师未能给予学生丰富的情感体验，满足学生多元的精神需求^[17]。以上种种因素都有可能导致医学生按照自身意愿行事的生命主观体验不足。

（二） 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影响因素分析

1 . 个人因素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影响

性别差异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具有显著影响，男生生命意义感得分高于女生，这与张平^[18]、哈丽娜^[19] 等的研究结果一致。可能是由于男女生性格特征的差异性与社会环境、传统文化的影响。担任学生干部的医学生生命意义感水平显著高于未担任学生干部的学生，与韩建涛等^[20] 研究结果一致。本研究中，生源地是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影响因素，但在多元线性分层回归分析时，生源地并未进入回归方程模型，这与肖蓉等^[21] 对大学生群体的研究结果相悖，可能因为随着时代发展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农村学生拥有平等的机会接受生命教育。

因变量：生命意义感。

2 . 家庭因素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影响

从家庭方面来看，是否独生子女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具有显著影响，但并未进入回归方程模型，这与李旭^[22] 对大学生群体的研究结果一致。从家庭教养方式来看，民主型家庭教养方式的学生生命意义感水平较高，表明研究对象的生命意义感水平可能受到家庭教养方式的影响，这与郭佩佩等^[23] 在大学生群体中的研究结果类似。而采取专制干涉、严厉惩罚教养方式，孩子的生命意义感较低，这与李秀雅等^[24] 的研究结果类似。分析其原因可能为，父母对孩子采取民主、开放的教养方式，往往能够提高孩子的自我效能感，形成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肯定自我生命存在的价值。而父母采取过分干涉、专制独裁的教养方式，容易造成孩子优柔寡断、遇事不决的性格，不利于培养其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孩子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能力的发展。

3 . 心理资本因素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的影响

本研究中，心理资本总分及各维度得分与生命意义感总分及各维度得分均呈正相关，说明心理资本是影响生命意义感的重要因素之一，即心理资本水平越高生命意义感水平越高，这与张晓州等^[25] 的研究结果一致。多元线性分层回归模型结果显示，在引入心理资本因素后，心理资本因素可以解释医学生生命意义感总体变异的 49.7%，模型 2 的整体解释力最强，达到59.8%。

本研究结果显示，心理资本的自我效能因子能够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这与常保瑞等^[26] 的研究结果一致。既往研究指出，民族地区高校有留守经历的学生群体中，坚韧人格与生命意义感存在显著正相关^[27]。本研究中心理资本的坚韧因子能显著正向预测生命意义感，与该研究结果类似。此外，本研究结果显示，心理资本的希望因子能够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这与杨金容等^[28] 在护士群体中的研究结果一致。心理资本的乐观因子同样可以显著正向影响生命意义感，这与余欣欣等^[29] 的研究结果一致。乐观者倾向于做积极正向的预测，能努力从事件中寻求成长与收获，能看到生活的积极面，从而获得更高的生命意义感^[30]。

四、 建议

结合本研究可知，医学生生命意义感水平有待提高，性别、是否学生干部、家庭教养方式与心理资本等因素对医学生生命意义感具有显著影响。高校教育者应以影响因素为切入点，有针对性地制定相关干预措施，提升学生的生命意义感水平。

（一） 关注重点人群，开展针对性生命意义感帮扶

在现代社会文化背景下，男性的成长环境更为独立，在面对挫折时，更加倾向于选择独立解决问题，而女性在个性、心理与行为应对上则更为消极被动。因此，针对女性医学生群体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培养其独立应对问题的能力，在学业与就业方面提供针对性帮助，提升其对生命意义感的认知与追求。同时，学生干部群体应该发挥榜样示范作用，对其他学生展开一对一帮扶，通过分享自身生命意义感体验提升其他个体对世界的理解，并明确自己生命的目的。

（二） 改善家庭教养方式，夯实家庭的生命发展基础

家庭作为大学生出生后直接接触的生活环境，家庭氛围、家庭教养方式对一个人的生理、心理发展有很大影响，良好的家庭氛围、民主的家庭教养方式有助于降低学生心理问题的发生频率^[31]。长期受到来自父母的权威打压、否定拒绝，孩子更容易产生自卑心理，不断地否定自身存在的意义，丧失对生命探索的兴趣，产生消极的生命态度，从而不同程度地影响其生命意义感水平。因此，高校教育中应该加强对学生亲子关系的疏导，帮助构建和谐开放的家庭沟通模式，将生命意义感教育融入家庭教育。

（三） 提升心理资本水平，增强医学生的主体意识

有研究指出积极心理资源能促使个体寻找生命的使命感和价值感，从而增强个体的生命意义感^[32]。提高自我效能感能够帮助个体提升自我信念，积极应对困难，获得更多的生命意义体验，肯定自身存在的价值，体验到较高的生命意义感。具有坚韧心理品质的个体往往不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与干扰，始终专注于自己的目标，不断克服困难与挑战。目标是希望的核心，生命意义是对目标的认识和追求，希望是对目标实现的坚定信念，生命意义感和希望密切相连^[33]。具备高乐观水平的个体在面临生活负性事件时对结果保持积极的总体性期望，以积极的态度应对而不是选择消极逃避，充分调动自身主观能动性与创造性。因此，应当在学校、家庭、社会等多种路径进一步开发医学生的心理资本，提升其心理资本力量，尽可能通过多种渠道创设积极心理情绪体验环境，构建积极的组织系统，培养学生的积极心理品质，使学生自我效能感、坚韧、希望、乐观四个方面得到全面、均衡发展。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