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身高一直被认为是健康和营养状况的代表指标^[1]，其增长的决定因素除遗传外，生活条件的改善被认为是最重要的环境因素之一^[2]。尽管大多数国家都报道了身高的正向长期趋势，某些西方发达国家人群的身高在 20 世纪末达到了平稳甚至下降趋势^[3]。而对于亚洲国家，如日本，21 世纪以来身高增长趋势也已经趋于平稳^[4]，中国属于典型“转型期”发展中国家，自改革开放以来，学生的生长发育状况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出现了变化，身高、体重等基础指标快速上升^[5]。先前研究表明，新疆维吾尔族中小学生身体形态不断增长，处于“不完全性生长长期趋势”^[6-7]。最近研究显示，中国汉族中小学生生长趋势已过高峰期，身高增速有下降趋势，体重的增速却越来越快^[5]，维吾尔族中小学生的生长趋势较汉族学生存在一定差距，了解目前维吾尔族中小学生的生长情况对促进全国各民族共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维吾尔族人口数排各民族第3位（汉族>壮族>维吾尔族）^[8]，而维吾尔族人民主要聚居于新疆，其人口数占新疆总人口的 44.96％^[9]，因此，对新疆维吾尔族学生的研究具有代表性。有研究表明，中山市汉族城乡7~18岁中小学生身高突增高峰年龄和速度不同^[10]，城市中小学生的生长优势并不存在于所有年龄段^[11]。全国汉族中小学生身高城乡差距持续缩小^[12]，但城市或乡村内部的不平衡性增大^[13]。然而，维吾尔族中小学生城乡以及城市或乡村内部的差异程度及其随时间的变化仍不清楚。因此，本研究利用1985年、2000年、2010年及2019年共 4 次全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数据，了解新疆7~18岁维吾尔族中小学生身高的发育情况及变化趋势，分析男女生各年龄段34年间的增长幅度和增速、城乡及其内部的不平衡性，为维吾尔族中小学生的健康及平等发育促进策略制定提供理论依据。

1 资料和方法

1.1 资料

采集 1985、2000、2010 和 2019 年 4 次全国学生体质健康调研中维吾尔族 7～18 岁中小学生身高数据^[14-17]。采用多阶段分层整群抽样法，抽样程序在每个调查年都保持一致，除 1985 年为 3—6 月外，其余年份测量时间为当年9月初—11月底。根据学生居住地点按城市和农村地区进行分层，除 2000 年外，每个年龄组中至少有 50 名学生被纳入调查，排除标准：①患有心、肺、肝、肾等重要脏器疾病；②身体发育异常；③身体残疾、畸形者；④急性病患者或在检测期最近1个月患有急性疾病而体力未恢复者；⑤女生月经期。最终获得完整对象共 18 112 例，1985 年检测 4 780 例，男女生各 2 400 和 2 380 例，2000 年检测 2 402 例，男女各 1 200 和 1 202 例，2010 年检测 5 748 例，男女各 2 876 和 2 872例，2019年检测5 164例，男女各2 599和2 565例。本研究经北京大学医学部医学研究伦理委员会批准（批准号：IRB00001052⁃19095）。

1.2 方法

严格按照历年《全国学生体质健康调研检测细则》^[14-17] 的具体要求测量身高。检测队伍依托现有的学校体育、卫生专业机构，在历次全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检测队伍的基础上组建，所有参加检测的专业人员都需接受专家组考核，考核合格者方可参加正式测试。身高采用机械式身高坐高计测量，受试者足跟、骶骨部、两肩胛间与立柱相接触，呈 “三点一线”站立姿势；读数时检测人员双眼与水平压板平面等高，精确到 0.1 cm。

1.3 统计学方法

通过 Excel 2016 初步录入与计算数据，使用 SPSS 27.0 进行统计分析，数据使用均数±标准差 （$\stackrel{-}{x}\pm s$）表示。以年龄分层，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进行均值比较，应用 Bonferroni 法进行事后两两比较。各年份18岁男女的身高及其身高差趋势使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的线性趋势检验，结果表示为 B 值。将 1985—2019 年身高指标分为 3 个阶段：1985— 2000 年为第 1 阶段、2000—2010 年为第 2 阶段， 2010—2019年为第3阶段，计算（或折合）3个阶段各性别、年龄组增幅和每10年增速。每指标每 10 年增长值=（某年份均值-前次年份均值）/（某年份-前次年份）×10。所有均值差的标准差的计算遵循 《Cochrane 系统评价干预手册》^[18]，计算公式为： SDchange=sqrt（SD² baseline + SD² final-2 × r × SDbase⁃ line×SDfinal），其中 sqrt 为平方根计算，SDchange为均值差的标准差，SDbaseline为基线样本的标准差， SDfinal为干预后样本的标准差，r 代表基线和最终测量的相关性，本研究的样本为横断面研究。为比较城市和乡村内部的身高不平衡性，计算各性别年龄组身高的变异系数（coefficient of variation of height， CV⁃h）^[13]，CV⁃h=身高的标准差/身高的平均值×100%。城乡和男女合并的CV⁃h 为各年龄组合并的CV⁃h，便于排除各组别人数的差异影响和利于各年份间的比较。P <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图形使用 GraphPad Prism 9.3.1软件绘制。

2 结果

2.1 1985—2019年新疆维吾尔族7~18岁学生身高变化趋势

1985—2019年新疆维吾尔族 7~18 岁中小学生城男、乡男、城女、乡女平均身高增长了 7.59、5.27、 6.00、2.88 cm（P 均 <0.001，表1、2），除 7 岁乡男和 14~18 岁乡女外，其余年龄组均显著增长（P 均<0.05），总体城市增幅大于乡村，男生大于女生。城男、乡男、城女、乡女的最大增长年龄分别为 11 岁 （9.24 cm）、14 岁（8.50 cm）、10 岁（7.12 cm）和 12 岁 （5.61 cm）。第1阶段（1985—2000年）增速较快，城男、乡男、城女、乡女每 10 年身高平均增长 4.02、 4.04、3.26、3.22 cm；第 2 阶段（2000—2010 年）身高出现下降趋势，除乡女11岁、乡男9~11岁外，其余年龄组均下降，每 10 年身高平均增长-2.63、-2.07、-3.37、-2.91 cm；第 3 阶段（2010—2019 年）身高转而上升，除乡男 9、11 和 12 岁、乡女 10~12 和 17 岁外，其余年龄组均上升，每10年身高平均增长4.65、 1.43、4.97、1.06 cm。城男、城女近 9 年身高增长最快，乡男、乡女前15年身高增长最快（图1）。

（续表1）

F values are one⁃way analysis of variance，Bonferroni for post hoc comparisons between two years，^a P <0.05，^b P <0.01，^c P <0.001；height changes per decade are showed in parentheses.

F values are one⁃way analysis of variance，Bonferroni for post hoc comparisons between two years，^a P <0.05，^b P <0.01，^c P <0.001；height changes per decade are showed in parentheses.

2.2 新疆维吾尔族7~18岁学生快速增长期及增长高峰年龄变化

1985、2000、2010 和 2019 年，城男身高增长高峰年龄分别为 13~14、12~13、7~8、13~14 岁，乡男各年份身高增长高峰年龄为 14~15、14~15、7~8、 14~15 岁。除此高峰期外，男生还在低年龄段有一次小高峰增长，虽然在大高峰时男生增长值呈下降趋势，但低年龄的增长速度有所上升。城女各年份身高增长高峰年龄为 10~11、13~14、9~10、9~10岁，乡女各年份身高增长高峰年龄为 12~13、10~11、 9~10、12~13 岁。与 1985 年相比，2019 年乡女的高峰增长值下降。1985和 2019年相比总体男女生身高突增高峰年龄变化不大，但期间存在波动（表3）。

2.3 新疆维吾尔族学生成年男女平均身高差异变化趋势

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除乡女外，城男、城女和乡男的18岁身高呈线性增加趋势（P均 <0.01）。通过比较各年份 18 岁男女身高均值差可以得出： 1985、2000、2010、2019 年维吾尔族城市 18 岁男女的平均身高差分别为11.39、12.97、12.65、14.20 cm， 18 岁乡男、乡女的平均身高差分别为11.44、10.74、 13.58、13.26 cm，均呈线性增加趋势（P 均 <0.01）。另外，城乡身高差值比较，1985和2010年乡男、乡女身高差大于城男、城女，2000 年和 2019 年则相反（表4）。

2.4 新疆维吾尔族7~18岁学生平均CV⁃h

男女生的 CV⁃h 随着年龄的增加先增加后减小 （图2、3）。1985—2019 年，总体城市 CV⁃h 上升，乡村下降；男生总体变化不大，但是城男CV⁃h上升，乡男CV⁃h下降；女生略有上升，以城女上升幅度最大，总体男生CV⁃h一直大于女生。说明维吾尔族中小学生身高的乡村内不平衡性减小（主要是男生，女生则呈略增大趋势），城市内不平衡性增加（表5）。

3 讨论

生长长期趋势是近200年来发现的人类生长过程中最重要的生物现象之一，是社会状况、遗传因素、生活环境等多种效应作用的结果^[1]，并反映了人群健康随时间的变化^[19]。其主要表现为各年龄组中小学生身体形态不断增长、青春期发育提前、身材比例逐步变化和成年身高持续增长。然而，生长长期趋势因其复杂的成因，是一把“双刃剑”，在带来大量积极效应的同时也不能忽视负面效应^[20]。本研究结果表明，1985—2019年维吾尔族7~18岁中小学生身高总体呈增加趋势，城男、乡男、城女、乡女平均身高增长了7.59、5.27、6.00、2.88 cm，几乎所有年龄组均为正增长，城市增幅大于乡村，男生大于女生。第 1 阶段增速最快，第 2 阶段身高出现下降趋势，第 3 阶段身高转而上升，与之前的研究相似^{[6-7，21-23]}。近年情况的好转与经费投入加大了学校体育场地器材建设，学校、家长重视学生积极参加体育锻炼与课外活动，坚持“每天锻炼1小时”，以及新疆经济的发展与国家政策倾斜带来的维吾尔族学生日常饮食与学校食堂饭菜营养的提高与全面化等分不开。日本中小学生20世纪50年代末期至 70年代中末期的身高增长速度达到2.50 cm/10年，被誉为“人类生物史上的奇迹”^[4]。我国新疆维吾尔族7~18岁中小学生2010—2019年城男、乡男、城女、乡女每 10 年身高平均增长 4.65、1.43、4.97、 1.06 cm，总体增速超过日本高峰期。乡村增速较低，低于1985—2000年时的增速，而城市学生则是此阶段增速最快，与之前的研究不同^[23]。表明我国新疆维吾尔族7~18岁城市男女生已经步入快速增长期，但是乡村学生近年增速降低。

B values are the results of the linear trend test of one⁃way analysis of variance.

1985—2019 年的 4 次调研结果显示，在前15年新疆维吾尔族 7~18 岁学生中城市学生身高增速和乡村学生差别不大，然而至2019年，虽然城乡男女身高均有上升，但城市增速明显高于乡村。有研究显示，近年来乡村学生身高增速已经超过城市学生，城乡差距缩小^[12，24]，与本研究不一致。本研究还发现，新疆维吾尔族 18 岁男女身高差总体上呈增加趋势，2019年城市地区差值为14.20 cm，乡村地区为13.26 cm。虽然34年间成年身高增幅较大，但其主要发生在前期，2010—2019 年除城男外，其他群体成年身高增幅均不足1 cm，表明成年身高增长潜力明显不足，属于“不完全性生长长期趋势”^[7]。成年男女身高差反映基因决定的群体生长潜力，男性体格，成长对环境的变化更为敏感，所以长期趋势经历时间越长，增幅越大，性别差异也越大。 1985—2014 年，中国汉族 18 岁男女的身高差从 1985 年的 11.1 cm 增加到 2014 年的 12.6 cm^[25]，此阶段与维吾尔族男女身高差值相差不大，然而， 2019 年维吾尔族城市地区男女身高差从 12.65 cm 突增到14.20 cm。以上现象出现的可能原因为：新疆维吾尔族城市地区经济的高速发展带来学生身体形态的飞速改变，尤其是男生，而由于乡村地理位置及生活环境较城市恶劣，发展水平跟不上城市地区，造成乡村学生发育受限，差异扩大。另一方面，受民族文化及审美观念的影响，维吾尔族女生越来越关注自身的体型，期望通过不健康的饮食来获得满意的身材，这很容易造成营养不良，影响了身体形态发育，从女生高年龄组较低的增幅甚至是负增长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2019年维吾尔族7~18岁男生青春期的身高突增高峰年龄在 34 年间几乎无变化，略微波动，城男稳定在 13~14 岁，乡男稳定在 14~15 岁。城女身高突增高峰年龄从 1985 年的 12 岁提升到 2019 年的 9~10岁，乡女稳定在12~13岁。除城女外，其余群体均晚于2014年的我国蒙古族和汉族^[20]，也晚于近年发达地区，如上海市男生12.72岁，女生10.98岁^[10]，北京市男女生为 12 和 10 岁^[26]，反映出维吾尔族学生青春期发育提前趋势不明显。1985—2019年，随着年龄的增加，城市和农村的身高变异系数先增大后减小。1985—2019年，新疆维吾尔族中小学生除乡男外，城男、城女和乡女大多数年龄组的身高不平衡性增加，城乡比较发现，乡村不平衡性减小，特别是在乡男中，而城市不平衡性增加。有研究指出，经济的不平衡性增加是身高不平衡性增加的因素之一^[27-28]。虽然中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乡村增幅大于城市，且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下降，但城乡差距的绝对值缩小不明显，甚至增大^[29]，造成城乡不平衡性增大。同理，乡村的营养、医疗平等性提高与均衡，城市内部收入不平衡和急速增加的营养过剩，使乡村不平衡性减小，城市不平衡性增加。部分女生则由于对自身体型的不合理追求，营养摄入受阻，甚至阻碍了身高的发展，不能如乡男一般身高不平衡性减小，反而略增大。不平衡性的年龄趋势则与学生的青春期发育有关，青春期的发育受环境影响更大，随着生长高峰的结束，其身高差异也会减小^[13]。

综上所述，1985—2019年新疆维吾尔族7~18岁中小学生身高呈持续增长趋势，总体增速减缓，特别是乡村学生；城乡身高不平衡现象明显，城乡差异扩大，且城市内部不平衡性扩大，乡村减小。应进一步深化乡村体育教育改革，提高学生参加体育锻炼的积极性，保障学生的营养饮食，缩小城乡差距。同时，对于经济发展较快的城市地区，政府、学校和家庭更要关注学生的体育锻炼和营养情况，预防营养过剩，着力解决“城中村”现象，减少相对贫困，缩小城市内部的经济差距，保障中小学生的发育平等。

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