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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京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2期 总第1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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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8  ·                        Journal 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  2023年4月
                                             Journal
               合法性的手段,开启了探讨医学社会功能的新路                            (Ivan Illich)也对医学肆意干预及管控日常生活进
               径。因而,帕森斯被视为最早将医学概念化为一种                            行了批判,他认为“生活的医学化”和“社会医源病”
               社会控制机制的学者,他奠定的理论基调使西方学                            是“超工业化社会”的产物,指出医疗体制的工业化
               界继续深入研究医学化议题成为可能。                                 和官僚化,使医疗机构通过医疗实践产生的副作用
                   随着医学化研究的推进,20 世纪 60 年代,医学                     对健康构成了重大威胁 。伊里奇这一激进的主张
                                                                                      [8]
               专家“诊断”出的精神疾病成为西方学者关注的焦                            肇始了学界之后对健康和疾病界限的批判性考察,
               点。然而,托马斯·萨兹(Thomas Szasz)指出,精神疾                   医学界所承诺的有效性和安全性也逐渐成为人们
               病不是一种疾病,精神病学为我们贴上的标签是既                            讨论和质疑的指向点。
               非精神的亦非疾病的,用来矫正的措施也不是治                                 如果说左拉和伊里奇在医学化的宏观趋势判
               疗,而是使不安定的人平静、顺从的努力 。当然,                           断方面别具慧眼,那么康拉德则在医学化研究的
                                                   [4]
               这并不是说他否认精神疾病所指涉的行为存在或                             经验具象层面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以美国多动症
               表现出这些行为者的存在,也不否认病患所承受                            (ADHD)诊疗范畴从儿童到成人的扩展历程为核心
               的痛苦或对家人带来的困扰,他仅是以一种不同                             案例,夯实了医学化研究的实证经验基础。而且基
               于那些将“精神疾病”视为疾病者所使用的方式来                            于对各类越轨行为医学化经验的总结,他发现每当
               分类“精神疾病” 。在萨兹看来,“精神疾病”是用                          某种偏离行为成为医学社会控制监管仲裁的对象
                              [5]
               来将经济、道德、个人、政治和社会问题加以医学化                           时,就会出现一种全新的病原学解释,即在特定情
               的一种语义学策略,目的在于掩盖社会不可接受的                            境下,即使医生无意主动涉足,有关问题仍可能被
               行为,若某人被贴上精神疾病的标签,则会被排除                            医学化的原因在于它们都是社会、政治同盟下的产
               在社会规范体系之外,这进一步会为社会控制的医                            物而非医学科技进步的成果,如酗酒问题、“冲动性
               学化,特别是精神疾病的强制治疗和犯罪开脱提供                            购物”及病理性赌博等偏离行为问题的医学化过程
               辩护 。因此,他认为医学伦理学家和医学哲学家                            都展现了相似的社会运作逻辑。
                   [5]
               应该反对专家对界定精神、心理疾病的垄断,或是                                由此,康拉德开始重视医学权限扩张和发展的
               反对专家否定疾病的科学观念,而以一种独立于身                            社会基础及社会内涵,并认为考察医学化的重点不
               体病理学之外的方式来界定疾病,将诊断作为法律                            在于被看作是疾病的某种问题,就事实而言是否为
               政治工具来控制无辜者或为犯罪开脱。但是,当时                            医学问题,而在于它是被社会需要而被界定为医学
               的主流医学伦理学家与医学哲学家却选择了前者,                            问题,医学化的关键在于定义问题,即以医学词汇
               由此出现了多种对疾病定义的界定,特别是精神疾                            来定义,用医学术语来描述,采用医学架构来理解,
               病 。鉴于疾病定义范围的不断扩大以及医生对他                            用医学手段来介入 。因而,他曾多次在具体问题
                                                                                  [9]
                 [5]
               们作为专业人士权力的争论,1970 年艾略特·弗雷                         的层面上总结医学化的概念,起先将医学化定义为
               德森(Eliot Freidson)提出“专业宰制”命题,公开质                  把某种行为状态界定为医学问题或疾病问题,并授
                                                      [6]
               疑专业知识是否正在成为特权和权力的面具 。                             权或许可医学界提供某种方式的治疗                  [10] ,后又进一
                  (二)形成期:对社会控制及制造医源病的反思                          步凝练为非医学问题被界定成医学意义上的疾病
                   20 世纪 70 年代,随着医学化进程的进一步推                      问题或障碍问题,且对其加以治疗的过程,并认为
               进,除医生外,社会运动和利益团体,以及各种组织                           医学化的产生是概念层面、组织层面和医患互动层
               活动或跨专业活动也成为医学化背后重要的推动                             面三个维度共同起作用的结果              [11] 。
               力量。在多方力量的介入下,医源性疾病的数量日                                (三)发展期:对医疗商业化与利益竞逐的回应
               渐增多,医学社会控制随之进一步扩大,从而使医                                20 世纪 80 年代后,伴随经济和科技的飞速发展
               学社会学界对医学化关注的焦点从精神病学扩大                             及各项卫生政策的出台,医疗的产业化、商业化趋
               到了整个医学领域。                                         势愈加明显,医疗机构、学术界、政府及健康相关企
                   欧文·左拉(Irving Zola)从宏观角度对社会医学                  业间的利益竞逐也愈演愈烈,医学化成为特定的科
               化作了清晰描述,他指出“医学潜力与社会需求一                            技与社会模式的医疗秩序化过程。这一时期,卫生
               拍即合的直接后果就是社会的医学化,医学化作为                            保健政策和制度发生了转变,美国政府出台了各种
               一种社会进程的主要表征,已经成为继宗教和法                             促进医学化发展的政策,如在制药产业,医生固然
               律之后一种主要的社会控制机制,即越来越多的                             还是诸多药品的把关者,但药厂已成为医学化的主
               人类境遇被现代医学贴上了‘健康’或‘疾病’的标                           要参与者。自从 1997 年《食品药物现代化法案》与
               签,人类日常生活中更多方面被医学化”,医学不                            后续的法令通过后,之前限制药厂的推销活动在产
               仅直接处置身体上的疾病,而且以健康之名,干预                            品说明、赞助医学活动以及在医学杂志上刊登广告
               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日常行为习惯                [7] 。伊万·伊里奇         的状况发生改变。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FDA)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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