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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京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6期 总第119期 南
2023年12月 Journal 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of Nanjing Medic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s） · 5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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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的难得契机。对现代中国流行疫病风险进行 至全市，整个首都迅速投入“抗疫”之中，进入非常
遭遇式研究 的人类学成果并不多。1942 年，人类 时期。北京上一次经历如此大规模的传染病危机
①
学家许烺光在云南省滇缅公路附近的一个小居民 还是在 2020 年以北京最大农产品批发市场新发地
点遭遇霍乱的暴发，其借机观察当地人如何应对霍 为病毒传染源头的早期毒株疫潮，再上一次便是
［4］
乱 。2003 年，胡宗泽在华北乡村十里店遭遇非典 2003年的非典事件。
［7］
疫情，基于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讨论日常国家实 风险将个人与社会置于一个“天然实验室” 之
［5］
践和普通百姓对于国家的观念变迁 。2020年春节， 中，生活世界和社会结构面临维护、受损和重构等
正值武汉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暴发，人类学者杜靖 挑战。对 SY 社区包括作者本人在内的大多数居
回到山东乡村老家避居，他将当地应对疫情的乡 民来说，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让我们第一次有了“社
村命运共同体的形成、运转及其成因等撰写成一 区”的概念。
②
份田野报告，为乡村疫情防控和改善卫生健康问 SY 社区位于北京朝阳区东南部，地处东南三四
题建言献策 ［6］ 。 环路之间，所辖居民区为大型老旧小区，始建于 20
在过去的传染病危机中，作者所在的北京市朝 世纪 90 年代初，占地约 290 亩，共 30 栋楼。辖区内
阳区 SY 社区处在“风暴眼”中。在全城神经紧绷应 有约 3 200 户居民，居住人口共有约 6 100 人。小区
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近两个月时间里，作者以普 里老人小孩较多，生活气息浓郁。2022 年 4 月 28 日
通居民和抗疫志愿者的双重身份见证了公共卫生 至 5 月 30 日，SY 社区处在非常态社区治理状态下，
事件暴发、常规生活中断带来的混乱与焦虑，并以 其间居民足不出户长达 19 天，社区内先后出现感染
学者视角开展遭遇式研究，观察社区内部的团结与 者 6 名。人们面临的共同风险是被病毒感染的危险
撕裂，以及危机缓解、生活回归正轨后社区呈现的 和日常生活的突然中断。社工为每一栋楼建立了
人际关系新景象。本文研究方法采用参与观察与 微信群，及时传达核酸检测时间地点、物资购买渠
深度访谈相结合的田野调查法，并写作田野日志。 道、求医买药方式等信息。居民尤其是独居的老年
作者访谈了 23 位此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经历者， 居民，表示微信群给了他们很大的安全感。
平均每位访谈时间 1 小时左右。受访者身份包括多 防控期间，社区党委书记每天都会发布最新通
个临近社区的居民、社区居民临时志愿者、社区工 知，社工在每个群里应对居民的各种疑问。微信群
作者（以下简称社工）、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以及 成了居民最主要的信息来源。另外，每天各大媒体
卫生健康委员会系统工作人员。居民居住类型包 的新闻报道都及时呈现北京的防疫情况，每天下午
括业主和租户，居民年龄层包括年轻人与老年人。 四点的北京市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也成了居
本文将处于“危情前线”的社区作为田野，观察风险 民相约收看和讨论的事件。大到整个首都、小到社
情境中人际关系的微妙变化，试图为学科的传染病 区里某一栋楼的信息，都能准确而及时地传达给民
经验研究和风险研究提供新案例与新思考。 众。控制关于疾病的公共信息，不给谣言留余地，
并提供准确的信息消除公众的恐惧，这些都是中国
二、风险共同体的形成
政府早在非典事件中获得的教训。
2022 年 4 月 22 日，北京市朝阳区 CY 中学突现 微信群在作者看来更为重要的作用，便是促成
新冠病毒感染奥密克戎变异株阳性病例，5 天之内 了 SY 社区风险共同体的形成。之前，SY 社区的人
该校累计报告学生感染者 36 例，均居住在学校周边 际关系是陌生而冷漠的，这是大多数居民的共同感
社区。随着大规模核酸检测和流行病学调查筛出 受，“对小区很陌生，几乎不在小区里逛”“楼道里碰
更多阳性病例和具有病毒传播风险的场所，周边十 见也不看对方，更不会打招呼”，甚至“隔壁的都不
几个社区相继被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判为 认识”。很多包括作者在内的年轻人平时工作两点
高风险或中风险区域，关闭商店、超市、市场、饭店、 一线，休闲娱乐要么在家，要么在小区之外，连小区
商场、体育馆、图书馆等全部公共场所，暂停所有公 的全貌都不了解，因此在防控最初阶段，当社区书
共交通，取消一切聚集性社会活动，全区人员居家， 记通知第二天核酸点位时，很多人会问：“那是哪
将区域内人员流动降到最低。之后疫病逐渐蔓延 里？”并且为了方便管理，社工要求群里每一个人都

① 景军与何明依据研究情境和策略的不同，将有关传染病的人类学研究分为三种：常规式研究，即通过一系列计划安排，在田野现场探
索传染病与社会文化正在发生的关系；介入式研究，即把田野调查加入当地人民防控传染病的实践；第三种就是遭遇式研究，即遭逢突发大规
模传染性疾病，在此特殊情境和策略下的研究。
② 在日常语境中，“社区”一词时而指代与某居民小区及其周围街道在地域上基本重合的辖区，时而又指代社区党支部委员会（简称党
委）、社区居民委员会（简称居委）和社区服务站这“两委一站”的组织机构，为区分以上两种含义，本文在论述中用“社区”指代前者，用“社区组
织机构”等更明确的词汇指代后者及其工作人员。而居民在谈论“社区”时通常指的是作为官方的“社区组织机构”。